双腿挂着血迹不断打颤,泪水已然流尽,只麻木地掩着面容不让人发现。
逃回广德侯府,我正欲从后门进去。
却听到了秦墨琛和他侍卫的谈话。
一门之距。
侯爷,把夫人扔到乞丐窝里不管不顾,这么做会不会有些过了?
镇国将军回来细查可如何是好?
秦墨琛冷哼一声,比起她害我乔儿受苦,我难道怕一个会死在战场上的将军?
听到乔儿二字,我呼吸一窒,眼神空洞地跌坐在地上。
乔儿,林乔儿。
一个伺候在我身边的丫鬟。
因摔坏了皇后赐给我的玉镯,我将她罚跪了一个时辰。
原来,她是秦墨琛养在我身边,方便他日日观看的心上人。
1
侍卫斟酌着,欲言又止,还是开口: 那之后可要给夫人喂避子汤?
不必,她若真是怀上了那些乞丐的种,等怀胎三月后再让她打掉,然后买通太医让她伤了根本不能有孕,今后就威胁不到乔儿了。
秦墨琛说这些话时平淡如水,没有一丝温度,仿若我是一个与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,而不是日日伴他的枕边人。
可往后夫人要是知道是侯爷你做的……
你觉得她会恨我?
秦墨琛冷哼一声,嗓音冷冽。
她已为我的妻,还被那群乞丐玷污了身子,除了我谁还要她?
你把我吩咐你的事做了,就算今后她得知幕后之人是我,她也不能有恨,只能依附我。
是,侯爷。
两人的谈话,我全数灌耳。
我浑身僵硬地愣在原地,逼自己认清现实。
泪珠簌簌滚落,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,三年的情爱瞬间粉碎化为灼烧我身体的烈焰将我一点点吞噬。
我不敢信却又要咽下这割裂肺腑的事实。
我被人从马车捆下,被强行下了药扔入乞丐窝。
那群乞丐宛如地狱的恶鬼朝我扑来,撕碎我的衣物。
我以身份威胁无用,尖声求救无用,发疯反抗亦是无用。
鼻尖弥漫着腐烂的恶臭,身上丑陋的面容一个接一个,在触碰到没有恶臭的气息时又再一次被拉了回去,几番如此直至麻木脱力。
后来,我像是被玩坏的破烂玩物一般被丢在一旁,才趁机逃了出来。
怪不得我用身份威胁那群乞丐,他们不仅无动于衷甚至开始讥笑,因为我所遭遇的一切都是秦墨琛一手策划的
他们所做的一切是被允许的,讥笑是在嘲讽我还在寻求罪魁祸首的庇护。
视线被黑雾笼罩,我再也支撑不下去,晕了过去。
2
不要……不要求求你们不要碰我
我脸色惨白地从梦中惊醒,脊背上一层冷汗。
泪水早已积满眼眶,在双眸睁开的那一瞬间滚落而下浸湿枕边。
脱离了在梦中回忆的痛苦,醒来却深陷在现实的深渊之中。
秦墨琛坐在我的床边,手捧书籍,展卷而观。
他眼下两团乌青,显然是一夜未睡。
我躺在床榻上,下身已然上了药,可还是传来一阵阵的刺痛。
秦墨琛余光瞥见我惊醒,将书籍迅速一合放到一边,转而拉起我的手贴紧脸颊,一脸悲痛。
云卿别怕,是我,我在这儿。
我将手抽离,双眸血丝遍布,恨恨地瞪着想要将他剜穿
秦墨琛温柔地搂过我的脖颈,将我拥入怀中,声软似水地哄着我:
现在没事了云卿,你放心,不管发生何事,你变成什么样子,你都是我的妻子,我永远爱你。我不会嫌弃你、抛弃你,你千万不要责备自己,这件事不怪你。
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我搂得更紧。
好一番掏心窝子的话,演得我都要怀疑当时他与侍卫的谈话是我臆想的了。
他装作一副深情守我一夜的样子。
为了防止伪装被戳破,硬是靠着书籍的支撑熬出两圈乌青给我看。
若我真是不明真相,怕是单纯地就信了。
可我又不得不承认,在恨意绵绵之下,翻涌的是歇斯底里的哀号和悲痛。
秦墨琛继续他的长篇大论,阐述他对我之深情。
我一个字都没有再入耳。
我思绪交缠,抑制自己不要疯、不能疯
直到我的丫鬟玲儿趴在我的床边,我才悠悠回神。
从她的啜泣里,我得到了一条信息。
我被乞丐玷污的事情,传遍了整个京城。
被褥被我拧出狰狞的褶皱,紧咬的唇角溢出一道血迹,滴落在手背绽放出一朵不规则的花样。
我嗓音干涩嘶哑,撕裂着嗓子对玲儿说道: 别相信府中的任何人,你偷偷去医馆给我买些红花回来。
玲儿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愣了一会儿,才哽咽着应下。
3
将近半月,我没踏出庭院一步。
虽然抵制见人,但拦不住秦墨琛要上演他的情根深种。
我自始至终没对他开口一言。
我在稳定自己的情绪,只要一步走错,那根维持我精神的弦断了,我就会变成一个没有思想的疯子。
又过了半月。
秦墨琛碍于他伪装的深情,便让老夫人替他出手了。
老夫人上座,慢条斯理地饮着茶,眼神不屑地看着我。
我说了这么多,你可听进去了?
我神情阴冷,既已决定,又何来问我?难道我说不,你还能让秦墨琛不纳妾了?
老夫人眉头蹙了几分,眼底泛起怒意。
装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给谁看脏了身子的东西,你现在可是满京城的笑话,我侯府不将你休弃已是大发慈悲,我可不想以后我的孙儿是从你这肮脏的胯下诞生
她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嫌弃,要不是墨琛千般不愿,我要他娶的可是平妻可不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妾
老夫人端起茶盏走到我面前,猛然泼到我脸上,这茶泼你脸上都是脏了这茶叶了,好好给我清醒一下,你这不识抬举的东西
我攥紧拳头,指尖发狠地刺入掌心,泛起的疼痛让我稳住心绪。
老夫人睨了我一眼转身离去。
玲儿含着泪给我擦去脸上的茶渍,她是忘了当初侯府是如何低声下气来向将军府提亲的吗?现在竟这般对小姐你……
玲儿自小与我长大,伴我左右,我的痛楚她比谁都懂。
她用回了小姐的称呼,她是在替我不值。
我伸手扶上玲儿的手腕,寻求一个支撑。
我瞳孔发颤,呼吸变得急促,嗓音干哑,借着我将军府爬上来后,自然是忘了曾经的狼狈样了。
我回到广德侯府前,林乔儿就已经被秦墨琛调到了老夫人的院中,理由是摔碎了皇后赐的玉镯,毛手毛脚的伺候不好我。
这其实是为纳林乔儿为妾,好让老夫人开口做的铺垫。
将军府
这三个字忽然印在我的脑海,缓缓拨开掩在我眼前的迷雾,让我找回了主心骨。
我侧头看向玲儿,死寂的眸中泛起一点星子,我要给父亲写信。
4
林乔儿虽然是嫁给秦墨琛为妾,但纳妾的仪式却不小。
整个侯府红绸遍布,灯笼高挂,府中下人都在忙碌,嘴里皆是念叨着让这喜气冲淡我被污了名声给侯府带来的晦气。
与外头一片红艳不同的是我的庭院,冷清得像是与外头的热闹隔了地界。
桌上敞开一个木盒,里面躺着的是秦墨琛遣人修复好的玉镯。
那天,林乔儿趁我外出,私自进入我的内室,翻找我的首饰,没成想我提前回来,将她抓了个正着。
她一时慌乱,吓得将皇后赐予我的玉镯摔落在地。
她跪地拼命给我磕头,哭得梨花带泪,夫人我从未见过这些首饰,一时鬼迷心窍请夫人恕罪请夫人恕罪
若是此事被皇后知晓,林乔儿定然会没命的。
一件首饰再贵重也是死物,哪有人命珍贵。
皇后赐我的首饰繁多,我便决定将此事掩下,但罚不可能免,便让她在院中跪了一个时辰。
也就是这一个时辰,让我被秦墨琛以赏月为由骗出府,遭受了那晦暗的一切。
彼时,门被人推开了。
来人是林乔儿。
她一身嫁衣鲜红似血,这颜色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妾身上的。
不用想也知道,秦墨琛想是以正妻的规格迎娶林乔儿,只不过之后又会把这口锅推给老夫人。
毕竟老夫人先前在我面前说是想给秦墨琛娶正妻的。
玲儿上前拦住她,你来做什么
林乔儿不屑地扫了玲儿一眼,哼了一声,趾高气扬道: 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来质问我
玲儿毫不给她面子,还没过门就把自己当主子,靠给人当妾脱离你原本丫鬟的身份你很自豪吗?
玲儿故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,依我看,就算你穿了这红嫁衣,也掩盖不了你丫鬟的气质。
你林乔儿柳眉紧蹙,眸中夹杂怒意。
但好似想到什么,眉间又舒展开来,我来可不是跟你这粗鄙之人吵嘴的。
她目光侧过玲儿,望向我,勾勒出一轮浅笑。
我是来跟夫人道谢的,要不是你罚我跪地,我还不会被侯爷调到老夫人院中,也不会被老夫人选中嫁给侯爷。
哦,对了还要谢……
她眸子半眯,眼神意味深长,特意拉长语调。
你在乞丐窝里失了身呢,不然我也没机会——
不等她话说完,我上前拿起木盒中的玉镯,掐住林乔儿的脖颈,她被我压得往后退去,玲儿顺势伸腿在她身后将她绊倒在地。
她头磕在地上咚声一响,疼得她眼中升起一层雾。
她尖声道: 你要做什么
我一手掐着她的脖颈,一手将玉镯在地上磕成几段,握着手中的一段朝林乔儿脸上划去。
花了脸之后,我看你还有没有这个机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