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苑偏殿，比那破庙自然是天上地下，但依旧透着一股冷清。
雕花的窗棂，光洁的地砖，简单的床榻桌椅，仅此而己。
殿门外影影绰绰守着侍卫，无声地宣告着此地的性质——一座精致的囚笼。
李晏被送来后，先是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内侍按着狠狠洗刷了一遍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灰色道袍。
随后有御医前来诊脉，那御医皱着眉捻了半晌胡须，最终只留下一句“元气亏虚甚巨，好生将养”，开了些最普通的温补药方。
食物很快送来，不算精致，但分量十足：一大碗糙米饭，一碟盐水煮的青菜，甚至还有几片薄薄的肉脯。
李晏几乎是扑上去的，也顾不得什么形象，风卷残云般将食物扫荡一空，那久违的饱腹感让他几乎落下泪来。
永生不死，前提是得吃饱饭！
他刚放下碗筷，还没来得及消化这顿“牢饭”，殿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。
不是内侍，那步伐沉稳有力，带着金属甲叶轻微的摩擦声。
门被推开，依旧是那两名精悍的护卫，随后，一身常服的朱元璋迈了进来。
他屏退了左右，独自一人站在殿中，目光如炬，再次落在李晏身上。
洗刷干净、换了衣服、填饱肚子的李晏，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，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，至少不像破庙里那般形如饿鬼了。
这反而让朱元璋眼中的审视意味更浓。
“吃饱了？”
朱元璋开口，声音平淡。
“谢陛下赐食。”
李晏起身，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揖礼。
他知道，真正的考验，现在才开始。
“嗯。”
朱元璋背着手，踱到窗边，看着外面西苑的景致，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：“你说你等了八百年，窥伺天机。
那咱问你，咱麾下这些老兄弟，跟着咱出生入死，如今天下初定，该当如何封赏？”
李晏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来了！
果然还是来了！
朱元璋这是在用他最核心、最隐秘的心事来试探他！
分封功臣，这本就是开国之初最敏感、最复杂的事情，牵涉到权力平衡、功劳评定、甚至未来的江山稳固。
一个回答不好，立刻就是万劫不复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数据库，将明初开国功臣的名单、爵位、封号飞速过了一遍。
幸亏他前世对这段历史还算熟悉！
“陛下圣心独断，自有考量。”
李晏先恭敬地铺垫了一句，然后才缓缓道，语气带着一种“回忆”般的悠远，“贫道观气运流转，见星宿垂象，或可见之一二。”
他顿了顿，观察了一下朱元璋的背影，见对方没有打断的意思，才继续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晰：“韩国公李善长，居中调度，功在社稷，当为首功，封公，授太师，岁禄西千石。”
朱元璋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。
“魏国公徐达，北伐中原，平定大都，战功赫赫，当封公，授右丞相，岁禄五千石。”
“郑国公常遇春，勇冠三军，所向披靡，虽英年早逝，然功不可没，当追封王爵，其子嗣承袭国公之位。”
“曹国公李文忠，陛下外甥，骁勇善战，忠心耿耿，当封公……”李晏不紧不慢，将徐达、常遇春（追封开平王）、李文忠、邓愈、汤和、沐英、冯胜、傅友德、蓝玉（此时尚年轻，但其父蓝玉的功劳亦可提及）等核心淮西勋贵，以及刘伯温等浙东文臣的代表人物，他们的爵位、大致官职和特点，一一说出。
他说的，并非完全是历史上最终的定论，有些细节或许有出入，但大体的框架、核心人物的封赏，与他记忆中洪武三年大封功臣的结果，竟分毫不差！
他每说出一人，朱元璋背在身后的手，指节就微微收紧一分。
这些人选，这些封号，这些评定……正是他这些时日独自在御书房内，对着功劳簿反复权衡、思量，甚至夜不能寐，刚刚在心底初步拟定的腹稿！
除了他自己，绝无第二人知晓！
有些想法，他甚至还未对刘伯温、李善长等心腹重臣完全透露！
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。
只有李晏清朗的声音回荡，每吐出一个名字，一个封号，都像是一记重锤，敲在朱元璋的心上。
当李晏说到最后，关于一些边缘功臣的安置，甚至隐约点出了他内心对某些功高震主之将的隐忧时，朱元璋猛地转过身！
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，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，以及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骇然！
那双看透人心的眼睛，此刻死死地盯着李晏，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。
这绝不可能是什么巧合！
更不可能是打听来的！
他心中的这份名单和考量，是绝密！
难道……此人真能窥探天机？
真能洞悉朕心？
那“八百年”的荒诞之言，莫非……是真的？
一股寒意，顺着朱元璋的脊椎悄然爬升。
他从不信鬼神，只信自己手中的刀和权柄。
可眼前这一幕，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。
李晏说完，微微垂下眼帘，做出力竭虚弱之态，心中却是狂跳不止。
他知道，自己赌对了！
凭借对历史的先知，他成功地、极其精准地命中了朱元璋内心最深处的秘密！
这比任何仙丹、任何法术，都更具冲击力！
朱元璋久久没有说话，只是用那种极其复杂的目光审视着李晏。
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许久，朱元璋才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：“你……很好。”
他不再称“咱”，而是用了“你”。
“在此好生休养。”
朱元璋说完这句，不再停留，转身大步离去，步伐竟比来时略显急促。
殿门重新关上，隔绝了内外。
李晏缓缓坐倒在椅子上，后背的衣衫己被冷汗浸透。
他知道，自己暂时安全了，甚至可能赢得了朱元璋初步的、带着极度忌惮的“信任”。
但同时，他也将自己推到了一个更危险的境地——一个被皇帝认为是“能窥探圣心”的“神棍”的境地。
朱皇帝的多疑，可是刻在骨子里的。
他看了一眼桌上那颗被他随手放在那里的、干裂的泥丸，苦笑了一下。
这装神弄鬼的日子，真是步步惊心。
而系统的警告，此刻听起来更加刺耳。
绝对，不要让你不能死的秘密，被朱元璋发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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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晏几乎是扑上去的，也顾不得什么形象，风卷残云般将食物扫荡一空，那久违的饱腹感让他几乎落下泪来。
永生不死，前提是得吃饱饭！
他刚放下碗筷，还没来得及消化这顿“牢饭”，殿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。
不是内侍，那步伐沉稳有力，带着金属甲叶轻微的摩擦声。
门被推开，依旧是那两名精悍的护卫，随后，一身常服的朱元璋迈了进来。
他屏退了左右，独自一人站在殿中，目光如炬，再次落在李晏身上。
洗刷干净、换了衣服、填饱肚子的李晏，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，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，至少不像破庙里那般形如饿鬼了。
这反而让朱元璋眼中的审视意味更浓。
“吃饱了？”
朱元璋开口，声音平淡。
“谢陛下赐食。”
李晏起身，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揖礼。
他知道，真正的考验，现在才开始。
“嗯。”
朱元璋背着手，踱到窗边，看着外面西苑的景致，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：“你说你等了八百年，窥伺天机。
那咱问你，咱麾下这些老兄弟，跟着咱出生入死，如今天下初定，该当如何封赏？”
李晏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来了！
果然还是来了！
朱元璋这是在用他最核心、最隐秘的心事来试探他！
分封功臣，这本就是开国之初最敏感、最复杂的事情，牵涉到权力平衡、功劳评定、甚至未来的江山稳固。
一个回答不好，立刻就是万劫不复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数据库，将明初开国功臣的名单、爵位、封号飞速过了一遍。
幸亏他前世对这段历史还算熟悉！
“陛下圣心独断，自有考量。”
李晏先恭敬地铺垫了一句，然后才缓缓道，语气带着一种“回忆”般的悠远，“贫道观气运流转，见星宿垂象，或可见之一二。”
他顿了顿，观察了一下朱元璋的背影，见对方没有打断的意思，才继续开口，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晰：“韩国公李善长，居中调度，功在社稷，当为首功，封公，授太师，岁禄西千石。”
朱元璋的背影似乎僵了一下。
“魏国公徐达，北伐中原，平定大都，战功赫赫，当封公，授右丞相，岁禄五千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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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说的，并非完全是历史上最终的定论，有些细节或许有出入，但大体的框架、核心人物的封赏，与他记忆中洪武三年大封功臣的结果，竟分毫不差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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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些人选，这些封号，这些评定……正是他这些时日独自在御书房内，对着功劳簿反复权衡、思量，甚至夜不能寐，刚刚在心底初步拟定的腹稿！
除了他自己，绝无第二人知晓！
有些想法，他甚至还未对刘伯温、李善长等心腹重臣完全透露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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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李晏清朗的声音回荡，每吐出一个名字，一个封号，都像是一记重锤，敲在朱元璋的心上。
当李晏说到最后，关于一些边缘功臣的安置，甚至隐约点出了他内心对某些功高震主之将的隐忧时，朱元璋猛地转过身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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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晏说完，微微垂下眼帘，做出力竭虚弱之态，心中却是狂跳不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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凭借对历史的先知，他成功地、极其精准地命中了朱元璋内心最深处的秘密！
这比任何仙丹、任何法术，都更具冲击力！
朱元璋久久没有说话，只是用那种极其复杂的目光审视着李晏。
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许久，朱元璋才缓缓开口，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：“你……很好。”
他不再称“咱”，而是用了“你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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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同时，他也将自己推到了一个更危险的境地——一个被皇帝认为是“能窥探圣心”的“神棍”的境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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