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绪二十三年秋，一场冷雨刚过，林浩背着半旧的书箱踏上青溪古村的青石板路。
雨雾裹着湿冷的潮气，黏在他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上，连带着怀里那本线装《论语》都浸了些霉味——书页边缘磨出的毛边里，夹着片从家乡带来的干枯桂叶，是他唯一的念想。
他是应乡绅之邀来教村塾的，出发前乡绅只含糊提了句“村里规矩多”，却没说这规矩里藏着多少阴私。
刚进村口，林浩就觉出不对劲。
空气里飘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，混着腐叶的霉味，像藏在暗处的野兽，悄无声息地往鼻腔里钻。
路过的村民见了他，要么低着头加快脚步，要么慌忙躲进屋里，关门前那眼偷瞟的目光里，满是怯意，还夹着点说不清的怜悯。
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，手里攥着块麦芽糖，刚想朝他笑，就被身旁的妇人一把拽走，妇人嘴型动了动，像是在说“别靠近”，声音轻得被雾吞了去。
村塾在土地庙旁，是间漏雨的破瓦房。
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，一股灰尘混着霉味扑面而来，林浩忍不住咳嗽了两声。
屋里的桌凳缺胳膊少腿，桌面裂着大缝，缝里嵌着些黑褐色的东西，抠了抠，硬得像结痂的血。
房梁上挂着张破旧的蛛网，网眼密得吓人，中间缠着只干瘪的鸟尸——羽毛掉得精光，只剩骨头架子，骨缝里沾着些细黑丝，风一吹，骨架晃了晃，竟像在点头。
他找了两个后生帮忙补屋顶，后生们扛着梯子进来时，眼神总往梁上瞟，手都在抖。
林浩踩着梯子检查房梁，指尖突然触到些凹凸不平的痕迹，低头一看，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，全是“眼”字。
每个字都刻得极深，边缘翻着木刺，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，有些字缝里还嵌着暗红的碎屑，凑近闻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。
“这是谁刻的？”
林浩回头问底下的后生。
话音刚落，两个后生的脸瞬间白了，手里的锤子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，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说：“不……不知道，我们来的时候就有了。”
说完，两人扛起梯子就往外跑，连落在地上的工具都忘了捡，木门被撞得来回晃，像是在笑。
收拾到暮色西合，林浩才把村塾勉强打理出个能住的模样。
他在院里种了棵桂树苗——是从书箱底层翻出来的，想着等开春发了芽，能添点生气。
夜里，他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，窗外的雾越来越浓，像棉絮似的渗进屋里，带着刺骨的寒气。
院外突然传来“沙沙”声，不是风吹草木的轻响，倒像有人用指甲刮着地面，一下一下，慢得让人心里发毛。
林浩披衣起身，蹑手蹑脚走到门边，从门缝往外看。
月光透过雾，洒在院里的青石板上，泛着冷幽幽的光。
老槐树下站着个黑影，穿着灰布衫，头发拖到地上，遮住了大半张脸，正弯腰捡着什么。
那身影佝偻得厉害，每捡一下，就发出“咔嗒”声，像骨头在摩擦。
他刚想点灯细看，黑影突然抬起头——脸依旧藏在头发里，只露出个下巴，下巴上沾着黑泥，嘴角却往上咧着，咧得极大，几乎要裂到耳根，像是在笑。
林浩吓得往后退了半步，后背撞在桌腿上，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。
等他再凑到门缝前，黑影己经没了，只有老槐树下留着串脚印，脚印很浅，却嵌着些细黑丝，像头发织成的，顺着石板缝往屋里爬。
接下来几日，怪事接连不断。
开课那天，孩子们跟着他读“学而时习之”，声音飘在雾里，软得像棉花，没半点活气。
读到“有朋自远方来”时，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哭了，指着窗外说：“先生，有婆婆在看我。”
林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，只有那棵老槐树，树枝歪歪扭扭的，像只枯瘦的手抓着天，枝桠间挂着片破布，风一吹就晃，竟像个没有身子的人头，布角还沾着点黑黏液。
夜里，林浩总被梦里的冷意惊醒。
梦里有无数双冰冷的手，细得像竹篾，从床底钻出来，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，指尖刮着皮肉，往骨缝里钻。
每次醒了，他都能看见脚踝上留着淡红的指印，三五日消不去，指印里还能抠出些黑丝，放在火上烧，有股腥气，像烧头发。
几日后的一个深夜，林浩被院里的动静晃醒。
他睁开眼，就看见窗纸上映着个扭曲的影子，枝桠状的，正顺着窗户往上爬。
他猛地坐起身，走到窗边一看——前些天种的桂树苗，竟长得比屋顶还高，枝桠伸进窗户，叶子上沾着黑黏液，一滴一滴往下淌，落在书桌上积成小洼。
那小洼里映着他的脸。
林浩低头，看见自己的眼白里爬着细黑丝，像小蛇似的，正顺着瞳孔往深处钻。
他赶紧用手擦眼睛，黑丝不见了，可书桌上的黏液还在，散着腥气，用指尖蘸了点，黏腻得能拉丝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。
他再也忍不住，从床底摸出火折子，吹亮了揣在怀里，悄悄推开房门往村北走。
雾浓得能撞着人，脚下的青石板路滑得像抹了油，每走一步，都能听见身后传来“沙沙”的脚步声，回头看，却什么都没有，只有火折子的光在雾里晃，照得他的影子忽长忽短，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。
快到北宅时，腥气突然变浓，混着股腐味，首冲鼻腔。
林浩看见前方的雾里，飘着个模糊的黑影，没有头，只有一团黑雾，黑雾里嵌着无数只小眼睛，正朝着他的方向飘来。
他吓得攥紧了火折子，指尖都在抖，可脚像被钉住了似的，挪不动半步——他知道，自己终究还是要踏进那座凶宅，踏进这场躲不掉的劫难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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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过的村民见了他，要么低着头加快脚步，要么慌忙躲进屋里，关门前那眼偷瞟的目光里，满是怯意，还夹着点说不清的怜悯。
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，手里攥着块麦芽糖，刚想朝他笑，就被身旁的妇人一把拽走，妇人嘴型动了动，像是在说“别靠近”，声音轻得被雾吞了去。
村塾在土地庙旁，是间漏雨的破瓦房。
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，一股灰尘混着霉味扑面而来，林浩忍不住咳嗽了两声。
屋里的桌凳缺胳膊少腿，桌面裂着大缝，缝里嵌着些黑褐色的东西，抠了抠，硬得像结痂的血。
房梁上挂着张破旧的蛛网，网眼密得吓人，中间缠着只干瘪的鸟尸——羽毛掉得精光，只剩骨头架子，骨缝里沾着些细黑丝，风一吹，骨架晃了晃，竟像在点头。
他找了两个后生帮忙补屋顶，后生们扛着梯子进来时，眼神总往梁上瞟，手都在抖。
林浩踩着梯子检查房梁，指尖突然触到些凹凸不平的痕迹，低头一看，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，全是“眼”字。
每个字都刻得极深，边缘翻着木刺，像是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，有些字缝里还嵌着暗红的碎屑，凑近闻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。
“这是谁刻的？”
林浩回头问底下的后生。
话音刚落，两个后生的脸瞬间白了，手里的锤子“哐当”掉在地上，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说：“不……不知道，我们来的时候就有了。”
说完，两人扛起梯子就往外跑，连落在地上的工具都忘了捡，木门被撞得来回晃，像是在笑。
收拾到暮色西合，林浩才把村塾勉强打理出个能住的模样。
他在院里种了棵桂树苗——是从书箱底层翻出来的，想着等开春发了芽，能添点生气。
夜里，他躺在硬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，窗外的雾越来越浓，像棉絮似的渗进屋里，带着刺骨的寒气。
院外突然传来“沙沙”声，不是风吹草木的轻响，倒像有人用指甲刮着地面，一下一下，慢得让人心里发毛。
林浩披衣起身，蹑手蹑脚走到门边，从门缝往外看。
月光透过雾，洒在院里的青石板上，泛着冷幽幽的光。
老槐树下站着个黑影，穿着灰布衫，头发拖到地上，遮住了大半张脸，正弯腰捡着什么。
那身影佝偻得厉害，每捡一下，就发出“咔嗒”声，像骨头在摩擦。
他刚想点灯细看，黑影突然抬起头——脸依旧藏在头发里，只露出个下巴，下巴上沾着黑泥，嘴角却往上咧着，咧得极大，几乎要裂到耳根，像是在笑。
林浩吓得往后退了半步，后背撞在桌腿上，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。
等他再凑到门缝前，黑影己经没了，只有老槐树下留着串脚印，脚印很浅，却嵌着些细黑丝，像头发织成的，顺着石板缝往屋里爬。
接下来几日，怪事接连不断。
开课那天，孩子们跟着他读“学而时习之”，声音飘在雾里，软得像棉花，没半点活气。
读到“有朋自远方来”时，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哭了，指着窗外说：“先生，有婆婆在看我。”
林浩顺着她指的方向看，只有那棵老槐树，树枝歪歪扭扭的，像只枯瘦的手抓着天，枝桠间挂着片破布，风一吹就晃，竟像个没有身子的人头，布角还沾着点黑黏液。
夜里，林浩总被梦里的冷意惊醒。
梦里有无数双冰冷的手，细得像竹篾，从床底钻出来，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，指尖刮着皮肉，往骨缝里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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几日后的一个深夜，林浩被院里的动静晃醒。
他睁开眼，就看见窗纸上映着个扭曲的影子，枝桠状的，正顺着窗户往上爬。
他猛地坐起身，走到窗边一看——前些天种的桂树苗，竟长得比屋顶还高，枝桠伸进窗户，叶子上沾着黑黏液，一滴一滴往下淌，落在书桌上积成小洼。
那小洼里映着他的脸。
林浩低头，看见自己的眼白里爬着细黑丝，像小蛇似的，正顺着瞳孔往深处钻。
他赶紧用手擦眼睛，黑丝不见了，可书桌上的黏液还在，散着腥气，用指尖蘸了点，黏腻得能拉丝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。
他再也忍不住，从床底摸出火折子，吹亮了揣在怀里，悄悄推开房门往村北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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