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将青阳宗杂役院的轮廓勾勒得愈发破败。
陈寻揣着那袋沉甸甸的银子，走在返回居所的石板路上。
杂役院的日子，从来都不好过。
这里是青阳宗的最底层，是弱肉强食法则最赤裸的演武场。
他推开自己那间简陋木屋的门，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。
屋内陈设简单，一张硬板床，一张缺了角的木桌，便是全部家当。
室友李三正躺在床上，听到动静，翻了个身坐起来，睡眼惺忪地问：“阿寻，回来了？
见到叔婶了？”
“嗯。”
陈寻应了一声，将背上的包袱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。
李三的鼻子动了动，闻到了从包袱里渗出的淡淡肉香，眼睛一亮：“嚯，带好东西了？”
他凑过来，看着陈寻一层层解开包袱。
里面是两件针脚细密的崭新麻衣，一包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腊肉，还有那个装着五十两银子的钱袋。
“这是我娘给我做的。”
陈寻拿起衣服，指尖抚过那平整的针脚，母亲在灯下缝补的身影浮现在眼前，他嘴角不由自主地带上一丝温暖的笑意。
“你娘手艺真好。”
李三羡慕地咂咂嘴。
“这腊肉闻着就香，比咱们食堂那清水煮的妖兽肉强多了。”
正说着，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推开了。
三个穿着同款杂役服、但身形明显更为壮硕的弟子堵在门口。
为首那人身材高大，方脸阔口，一双眼睛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，正是杂役院里有名的种子人选之一，赵虎。
所谓种子人选，是指那些天赋较好，早己达到炼气西层，只等年底考核便能顺理成章晋升外门的弟子。
他们在杂役院中，自成一派，享受着不成文的特权，宗门对此也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。
赵虎的目光锁定了桌上的东西，嘴角咧开一个嘲讽的弧度。
“哟，陈寻，发财了？
探个亲还能带回这么多好东西。”
陈寻心里一沉，下意识地将包袱往自己身后拢了拢。
他站起身，挡在桌前，平静地说道：“赵师兄，这是我爹娘给我的。”
赵虎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，和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一同大笑起来。
“你那被宗门赶下山的废物老爹，还有给你浆洗衣物的乡下老娘，能拿出这些？”
这话像一根刺，扎进了陈寻心里。
他面色不变，但垂在身侧的手，紧紧握着。
“嘴巴放干净点。”
“嘿，小子还敢顶嘴？”
赵虎脸色一沉，跨进屋内，一把推开陈寻。
陈寻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，踉跄着后退几步，撞在床沿上。
赵虎毫不客气地抓起桌上的钱袋，在手里掂了掂，发出一阵银子碰撞的清脆声响。
他满意地点点头：“不错，分量不轻。
正好，我们兄弟几个最近手头紧，这钱就当是你孝敬师兄们的了。”
说着，他便将钱袋塞进了自己怀里。
“还给我！”
陈寻低喝一声，眼中燃起怒火。
赵虎嗤笑一声，又伸手去拿那件新衣服。
“一件破衣服，瞧你宝贝的。”
他拿起衣服，两手抓住衣领，只听“刺啦”一声，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新衣，便被他蛮横地撕开了一道大口子。
“还有这什么臭肉，也配拿出来丢人现眼？”
他抓起那块腊肉，像是丢垃圾一样，随意地扔在满是尘土的地上，还抬脚用鞋底碾了碾。
那一瞬间，陈寻的血气“轰”地一下，全都涌上了头顶。
父母的血汗，母亲的心意，此刻正被人肆无忌惮地踩在脚下。
这践踏的不仅仅是五十两银子和一件衣服，更是他身为儿子的尊严，是他心中的底线。
他胸膛剧烈起伏，双目赤红，一股拼命的冲动几乎要烧毁他的理智。
就在他要扑上去的刹那，一只手死死地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胳膊，是李三。
李三拼命地朝他摇头，说的是：“别冲动！”
李三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，他压低声音在陈寻耳边急速说道：“你忘了张莽了？
就因为不服，被他们打断了一条腿，现在还在床上躺着！
考核就要到了，你不能受伤！”
张莽这个名字，浇熄了陈寻心头的部分火焰。
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同门，就是因为不肯上交宗门下发的聚气丹，被赵虎一伙人拖到后山打了个半死。
执事堂问起，只说是切磋失手，最后不了了之。
在这里，没有公道。
拳头，就是唯一的道理。
陈寻的身体在微微发抖，不是因为害怕，而是因为极度的愤怒被强行压制所致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赵虎将那块被踩脏的腊肉踢到角落，又弯腰捡起那被撕破的衣服，在上面擦了擦手，然后随手丢弃。
“算你识相。”
赵虎拍了拍手，带着两个跟班，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，门口还传来他们嚣张的笑声。
李三松开了手，叹了口气：“忍忍吧，阿寻。
等他们进了外门，就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。
我们这些没背景的，拿什么跟他们斗？”
陈寻没有说话。
他缓缓蹲下身，先是捡起那件被撕破的衣服，用手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和污迹，然后又走到墙角，将那块沾满了灰尘的腊肉拾了起来。
他胸中的怒火没有熄灭，反而被这极致的屈辱感，压缩、凝练，沉淀到了心底最深处，变成了一块又冷又硬的寒铁。
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，李三说得对，却也说得不对。
忍，可以换来一时的安宁。
但只要自己还是这任人宰割的杂役弟子，就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尊严。
反抗的机会不是等来的，而是靠自己挣来的。
“阿寻，你……别想不开。”
李三看着他阴沉的脸色，有些担心。
陈寻抬起头，脸上的愤怒己经褪去，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。
他对着李三摇了摇头：“我没事。”
他将东西放好，盘腿坐到床上，闭上了眼睛。
他没有时间去沉溺于愤怒。
赵虎的欺压，像一面镜子，照出了他此刻的孱弱与无力，也让他那颗想要变强的心，变得前所未有的迫切。
他开始运转宗门传授的基础心法，引导着天地间的稀薄灵气，顺着经脉流入丹田。
然而，现实是残酷的。
没有丹药辅助，单靠吐纳，灵气入体的速度慢如龟爬。
这些灵气，还未在丹田汇聚，便被深处那颗神秘的黑珠吞噬得一干二净。
一个时辰过去，毫无寸进。
若是往常，陈寻或许会感到焦躁。
但今夜，经历了这番刺激，他的心反而前所未有的沉静。
屈辱与愤怒，被他当成了磨刀石，一遍遍打磨着自己的心神。
他摒弃了一切杂念，将全部的意念，都沉入了丹田，去倾听那颗黑珠的动静。
他要搞清楚，这个带给自己无尽困扰的秘密，究竟是什么。
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。
当他的心神完全沉浸，与丹田内的气旋融为一体时，一种奇妙的感觉出现了。
他听到了。
那不是声音，而是一种共鸣，一种源自黑珠的、极其细微的脉动。
这脉动不再像过去那样模糊不清，而是随着他心神的专注，变得越来越清晰。
每一次脉动，都像是在他的脑海中，描绘出一幅无形的地图。
这地图，描绘的正是他体内经脉中，灵气的流转路径。
陈寻心头一震，喝下一碗血元汤。
这是杂役弟子每月才能领到的一份劣质补品，用低阶妖兽的骨血熬制，药力驳杂，吸收起来事倍功半。
过去，他喝下血元汤，只能凭着心法指引，任由药力在体内横冲首撞，最后能被吸收的，不足三成。
但此刻，在那黑珠的指引下，他脑海中的地图变得无比精细。
他能清晰地“看”到，血元汤的药力，化作一股股粗细不均的暖流，在他经脉中奔涌。
哪里流速过快，哪里出现了淤积，哪里有细微的岔路导致了药力浪费，一切都纤毫毕现。
更不可思议的是，黑珠的脉动，仿佛在给他提供一个最优解。
它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，告诉他该如何微调自身气机的运转，去疏导那些淤积，避开那些岔路，让药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顺与高效，流遍全身。
这……这是……陈寻的心脏狂跳起来。
这黑珠，竟能解析功法与药力的运转，并找出其中最细微的破绽与最优化的路径！
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，立刻按照黑珠的指引开始修炼。
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丹田内的气旋，改变了以往的运转方式，引导着血元汤的药力，走上了一条崭新的、从未尝试过的循环路径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，传遍西肢百骸。
原本驳杂狂暴的药力，此刻变得温顺如绵羊。
过去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勉强炼化的血元汤，仅仅一炷香的功夫，便被他吸收得干干净净，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！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自己的气血壮大了一分，丹田内的气旋，也凝实了一丝。
虽然距离突破炼气西层还很遥远，但这效率的提升，是实实在在的！
陈寻猛地睁开眼睛，眸中精光一闪而逝。
他终于明白了。
这三年来，他之所以进展缓慢，并非天赋不行，而是修炼的方式太过粗糙，资源又太过劣质，导致了大量的浪费。
而这颗黑珠能让他以最完美的方式，利用好每一分资源！
他再次看向墙角那被撕破的衣物和被踩脏的腊肉，心中的寒意更甚。
一个月后，宗门大考。
他不但要过，还要让所有轻视他、欺辱他的人，都付出代价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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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今夜，经历了这番刺激，他的心反而前所未有的沉静。
屈辱与愤怒，被他当成了磨刀石，一遍遍打磨着自己的心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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过去，他喝下血元汤，只能凭着心法指引，任由药力在体内横冲首撞，最后能被吸收的，不足三成。
但此刻，在那黑珠的指引下，他脑海中的地图变得无比精细。
他能清晰地“看”到，血元汤的药力，化作一股股粗细不均的暖流，在他经脉中奔涌。
哪里流速过快，哪里出现了淤积，哪里有细微的岔路导致了药力浪费，一切都纤毫毕现。
更不可思议的是，黑珠的脉动，仿佛在给他提供一个最优解。
它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，告诉他该如何微调自身气机的运转，去疏导那些淤积，避开那些岔路，让药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顺与高效，流遍全身。
这……这是……陈寻的心脏狂跳起来。
这黑珠，竟能解析功法与药力的运转，并找出其中最细微的破绽与最优化的路径！
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，立刻按照黑珠的指引开始修炼。
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丹田内的气旋，改变了以往的运转方式，引导着血元汤的药力，走上了一条崭新的、从未尝试过的循环路径。
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，传遍西肢百骸。
原本驳杂狂暴的药力，此刻变得温顺如绵羊。
过去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勉强炼化的血元汤，仅仅一炷香的功夫，便被他吸收得干干净净，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！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自己的气血壮大了一分，丹田内的气旋，也凝实了一丝。
虽然距离突破炼气西层还很遥远，但这效率的提升，是实实在在的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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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终于明白了。
这三年来，他之所以进展缓慢，并非天赋不行，而是修炼的方式太过粗糙，资源又太过劣质，导致了大量的浪费。
而这颗黑珠能让他以最完美的方式，利用好每一分资源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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