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出玉槃金屈卮,青瑶丛里花四枝

客厅传来“砰”的一声，随后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，听声音应该是父亲最喜欢的那个青瓷瓶。

沐辰身体不自觉的抖了一下，手下的铅笔也画错了地方，没有去擦，而是赶忙把画的画藏进了抽屉里，拿出己经背完的知识点看了起来。

父亲推开了他的屋门，进来扫视了一圈，好像是雄狮每天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，确定了沐辰在学习，他才叮嘱了句好好学习离开。

雄狮离开了，但没有把屋门带上，屋外和屋内都很寂静，哥哥在学校上晚自习，姐姐去了外地上大学，他才鸠占鹊巢般短暂拥有了一个自己的房间。

首到听到一阵开门关门的声音，他才放下了手里的书，有些犹豫的看向客厅，母亲卫静正无助的坐在沙发上，不时的抽噎用卫生纸擦拭着眼泪，强忍着不发出太大的动静，似乎是怕影响到屋内沐辰的学习。

但注意到沐辰出来的那一刻，她再也忍不住眼泪，哭了起来。

沐辰凑上前去，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，在跟只能抱住她，眼里也不受控制的流下眼泪。

两人哭了好一阵，卫灵好了一些，她看着沐辰，沐辰己经五年级了，身高也差不多跟她一样了，她犹豫了片刻，最终还是问了沐辰一个问题。

“辰辰，我要是跟你爸爸离婚了，你跟谁啊？”

她边说边哭，沐辰原本还算可以的情绪却是瞬间压不住了，眼泪如决堤一般流了下来。

跟谁啊，他也不知道，父亲每次喝酒回来碰到不开心的事都会这样，但他清醒的时候很好，出去出差还会给自己带东西，一大家子都靠他来支撑，家庭的开支，哥哥姐姐的学费......前几年父亲确实赚了些钱，但后面开了个厂子本来是觉得能赚些钱，但不知道是不是县里有人眼红这份收益，也建了厂，生产的产品质量虽然比不上他家的厂子，但价格同样也低了些，两相比较下，更多人选择了另一家的。

可是妈妈也没错啊，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，她不该承受这些啊......“我不知道.......妈妈.......我不知道.......你们别不要我好不好......”沐辰无力的跪坐在地上哭了起来。

“叮铃铃~”电话铃声响起，卫灵看了一眼，是自己妹妹打来的。

“小辰啊，妈妈去接你小姨的电话，你接着回去学习好不好？”

沐辰乖巧的回了声好，看着卫灵回到房间锁上了门，似乎是调整了一个情绪才接通电话。

“喂，小琪，我跟你说的事......姐，我这倒是有点钱，但是也不多，你先拿过去用着，不行咱就给景景买个差点的电动车，再说他那自行车当时不也花好多钱买的吗？

又不是不能骑，干嘛非要再花钱买个电动车？”

“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的性格，今天他中午回来闹着要买电动车，说他同学现在都开始骑电动车了，他现在放学都不好意思跟同学一起了。”

“唉，确实是，他这个年龄段的孩子要是感觉到被孤立，以后性格肯定会出问题的，要我说姐姐你们当时就不该生这么多孩子，辰辰当时还是超生的，还交了那么多罚款，你们要是......”电话那头还在说着，卫灵想要堵住扬声器，手机却是上下都有声音，她赶忙打开门，看了一圈发现沐辰没在客厅才关上门对电话那头说道。

“你吓死我了，下次别再说这话了，这要是让辰辰听到，不知道又要怎么想了。”

她这样想着，却是没注意到一个身影正在阳台上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，不敢发出声。

这种老式的三室一厅，主卧是有窗户连接着阳台的，而他则是通过哥哥的房间来到了阳台。

首到感觉到自己手背有些湿润，沐辰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沾满了整张脸，他故作镇定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。

拿起纸张擦干净避免母亲发现自己的异常。

愣神良久，首到母亲把房门推开，他才回过神来，这是他的习惯了，每次遇到这种情况，他都会选择放空自己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事，事实证明这种方法确实极好，最起码母亲己经看不出来异常。

“辰辰你一会在家好好学习，我去一趟你小姨那儿好不好。”

卫灵让自己尽可能的忍住悲伤温柔地说道。

“好~”他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怯生生的说道，“妈妈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买些胶水回来？

““买可以，但你要告诉妈妈你要胶水干什么啊？”

卫灵摸了摸沐辰的头。

“我......我记得哪个青瓷瓶是爸爸最喜欢的，我想着......要是把他粘起来，爸爸是不是能开心点......”沐辰低下头，声音带着些许哭腔说道。

卫灵愣了一下后抱住了沐辰，本来强忍的泪水再次忍不住，哭着对他说道。

“辰辰.......对不起啊辰辰......妈妈对不起你.......”当时的沐辰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，他不感觉母亲有对不起自己的地方，父亲也一样，他们现在花的钱都是父亲挣来的，要是没有父亲，他们说不定连饭都吃不起了呢，爸妈都没错的，爸爸很辛苦，妈妈也很累，他们没有错............母亲走了，她先去给沐辰买了胶水才离开去了小姨家，她不想让这个孩子再眼巴巴的等一段时间了。

沐辰将客厅的桌子清理了一下，才开始小心翼翼的收集起了碎片，有几个碎成大块先被他捡了起来，尝试根据自己的记忆拼凑出来确定哪一块放在哪，等到桌子上所有的都找到了对应的位置，沐辰才发现少了一大块，是瓶身最重要的一块。

终于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，他才在老旧的沙发下面找到那块，他目测了一下，自己的手就能拿到，不需要借助扫帚，他伸出手尝试去抓，抓了几次都落了空。

他一发狠，连同肩膀都送了进去，才终于抓住了那块碎片，他小心翼翼的往外拿，却没有注意到，一枚当初留下的固定沙发的钉子己经贴上了他的手臂。

“啊！”

他忍不住痛呼出声，他能感受到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手臂，甚至因为刚刚的挣扎划出一道伤口，他忍不住松了手，小心把手抽了出来，才看到上臂外侧靠近肩胛骨的地方多了一道差不多两厘米的伤口，不算深。

他突然想起来上课听过的破伤风，赶忙低下身子去观察，发现钉子上并没有铁锈才松了口气，但老师也说过这种好像也要打疫苗，只是得病的风险要低一些。

他在原地想了一下，身体却不自觉地挪动到了家里的座机处，上面还贴着沐辰之前写的“爸爸的手机号，妈妈的手机号”，最后一行的字迹稍微成熟了一些，写着“姐姐的手机号”，姐姐上大学之后才有自己的手机。

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打，他心里想着，如果自己真的走了，爸妈压力是不是就能小一点......爸爸也不用每天出去陪着喝酒，也不会回到家里发脾气了，而且省下来的钱，能够给哥哥买个好点的电动车了。

养一个孩子，总比要养两个压力要小一些......这样想着，沐辰竟然笑了起来，笑着笑着，几滴眼泪却是掉在了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