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不可言说的爱》

阴沉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小镇的上空，仿佛要将这片土地吞噬。

张伯贤静静地站在那座略显破旧的祖屋前，眼神空洞地望着屋内摆放的奶奶的遗像。

奶奶的离去，如同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，将他原本平静的世界搅得支离破碎。

张伯贤身形单薄，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，下身搭配着一条旧牛仔裤，裤脚处还沾着些老家院子里的泥土。

他的头发有些凌乱，眼睛因为长时间的哀伤与疲惫而布满血丝。

他的父母常年在外打工，他一首与奶奶相依为命，如今奶奶这棵为他遮风挡雨的大树轰然倒下，他顿感自己如同无根的浮萍。

空中下着微雨。

一阵汽车引擎声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寂静。

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了屋前。

"砰！

"车门关上的声响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。

李海洋斜倚在黑色轿车旁，不耐烦地踢着石子："爸，这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，我要在这里待多久啊？

"李建国拎着公文包快步走来，金丝眼镜在阴霾中泛着冷光："闭上嘴，这是你妈的娘家。

"他抬手整理西装袖口。

“这可不是姥姥家！”

李海洋不屑的瞪了一眼，满是嫌弃。

“我娶了你张阿姨，这就是姥姥家。”

李建国的语气不容质疑。

李海洋不耐烦的看了一眼，“切，土里土气的，再说后妈又不是亲妈！”

“你少说点话就行了。”

张伯贤望着西装革履的姑父，忽然想起奶奶总说"建国姑父穿得像要去卖保险的"。

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让他嘴角微颤，又被雨水打湿的睫毛压了下去。

"伯贤！

"张慧从车上走了出来：“快过来，这是你姑父和海洋哥哥。”

李海洋吹了声口哨，瞥了一眼张伯贤："乡巴佬表弟？

穿得像从棺材里爬出来的。

"他忽然凑近张伯贤，故意用肩膀撞翻他手里的纸箱。

泛黄的相册散落一地，照片里奶奶慈祥的笑脸在泥水里支离破碎。

"你干什么！

"张伯贤猛地扑过去想捡起掉落的照片，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。

李海洋踩着相册封面，崭新的运动鞋碾过奶奶的影像："陪葬品这么多？

不如我帮你烧了？

""住手！

"张慧的尖叫惊起树上寒鸦。

她冲过来扯开李海洋，反手就是一记耳光："你怎么能这样？

这可是你姥姥的照片......"“她不是我姥姥，你也不是我亲妈。”

张慧反手又是一记耳光。

"张阿姨！

"李海洋捂着火辣辣的脸颊，不可置信地盯着张慧，"你为了这个野种打我？

"他突然冲向张伯贤，揪住对方衣领就要挥拳。

"够了！

"李建国突然出声，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冰锥般刺来，"海洋，上车。

"他转身时踢到散落的相册，皮鞋尖沾了泥也不擦拭："张慧，处理好这边就回城，公司还有董事会要开。

"张伯贤蜷缩在泥水里，看着黑色轿车扬长而去扬起的尘土。

他颤抖着捡起被踩皱的照片，奶奶的笑脸在雨水中渐渐模糊。

忽然有温热的液体混着雨水滴在照片上，他才惊觉自己早己泪流满面。

夜幕降临，屋内的煤油灯在风中摇晃。

张伯贤蹲在灶前烧纸钱，火光映着墙上斑驳的奖状。

"张伯贤"三个字突然在身后响起，他脊背瞬间绷紧。

"喂。

"李海洋将一麻袋仍向张伯贤。

"我爸让我来帮你。

"李海洋扔过来的麻袋里掉出几卷纸钱，崭新的包装上印着"往生极乐"。

张伯贤沉默着继续往火里添纸，火苗窜起时映亮他泛青的眼窝。

李海洋突然一脚踢翻铁盆，火星西溅中吼道："哑巴了？

我跟你说话呢！

"铁盆滚到张伯贤脚边，他终于抬头，泛红的眼睛在火光中像淬了冰："出去。

""你敢赶我？

"李海洋揪住他衣领拖到院中，雨点砸在两人身上。

张伯贤突然发力推开对方，李海洋踉跄着撞在枣树上，熟透的枣子噼里啪啦砸在他头上。

张伯贤立马揪起李海洋的领子。

"疯子！

"李海洋抹了把脸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。

他掏出手机对着张伯贤："信不信我把你打人的视频发到网上？

让全校都看看你这副德行！

"张伯贤盯着手机镜头，突然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："发啊，要不是姑姑休息去了，你会有这胆子。

"张伯贤松开了手，转身走向内屋，单薄的背影在暴雨中摇晃，"反正我己经没有家了。

"李海洋握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，屏幕蓝光映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。

雨声渐急，远处传来闷雷滚动，仿佛预示着两个少年即将纠缠的命运。

手机因为进水关了机，李海洋从地上爬起，向内屋走去，找了把椅子座下。

“都怪你，手机也用不了了。”

张伯贤没有理会，他走进屋子，出来时抱着一些衣服，他将衣服递给李海洋。

“干什么，我才不要。”

“爱要不要”屋外的冷风吹入屋内，李海洋迅速接着衣服，语言缓和了些：“在哪里换。”

“里屋，你以为在哪里换。”

李海洋在里屋换衣服时，心里止不住地犯嘀咕，这破屋子阴森森的，时不时传来的“吱吱”声让他浑身不自在。

他快速套上衣服，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木箱子，“哐当”一声，箱子盖子打开，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。

李海洋低头看去，是一些旧信件和几本泛黄的日记。

他好奇地捡起一本日记，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，勉强看清上面的字迹。

日记是张伯贤奶奶写的，里面记录着张伯贤小时候的点点滴滴，从他第一次学会走路，第一次叫奶奶，到每次考试取得好成绩时的喜悦。

李海洋看着看着，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。

这时，张伯贤在外屋喊：“你好了没？”

李海洋赶忙把日记塞回箱子，整理好衣服走了出来。

他看着张伯贤，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
张伯贤也没看他，只是默默地把铁盆扶正，重新往里面添纸钱。

李海洋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走过去蹲下，帮张伯贤往火里添纸。

两人都没有说话，只有火焰燃烧的“噼啪”声和外面的风雨声交织在一起。

过了一会儿，李海洋终于开口：“其实……我刚刚不是故意要弄翻你那些东西的。”

张伯贤看了他一眼，眼神依旧有些冷漠，但没有说话。

突然，屋顶传来一阵剧烈的晃动，紧接着一块瓦片掉落，砸在离他们不远处。

李海洋吓了一跳，下意识地往张伯贤身边靠了靠。

张伯贤皱了皱眉，说：“这屋子年久失修，估计撑不了多久了。”

李海洋看着屋顶的破洞，雨水正不断地灌进来，心里莫名有些担忧：“那怎么办？”

张伯贤没有回答，他起身走到墙角，拿起一把破旧的扫帚，开始清理地上的瓦片碎片。

李海洋见状，也站起身来帮忙。

清理完后，张伯贤找了一块木板暂时堵住屋顶的破洞。

可雨水还是顺着木板边缘渗进来，滴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渍。

两人坐在简陋的木凳上，气氛再次陷入沉默。

李海洋忍不住打破沉默：“你以后打算怎么办？”

张伯贤看着跳动的火苗，缓缓说：“不知道，可能等姑姑处理完这边的事，跟她回城吧。”

李海洋挠挠头：“其实……我爸公司挺大的，也许能帮你找点事做。”

张伯贤冷笑一声：“不用你可怜我。”

李海洋急了：“我不是可怜你，我……我只是觉得咱们怎么说也是亲戚。”

张伯贤没有回应，只是静静地看着纸钱在火中化为灰烬。

外面的风雨似乎小了一些，偶尔还能听到几声蛙鸣。

李海洋望着窗外，心里想着，也许这场暴风雨过后，一切都会不一样吧，而他和张伯贤之间，似乎也在这一晚，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