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就说你不是我大哥的孩子当初就该把你直接扔了
她亲热地把刚回家的真千金搂进怀里。
在外面受苦了吧?回家了就好。
真千金的表情一言难尽。
姑姑可能不知道，我的生父家是首富。
1
啪——
一个又狠又准的巴掌直直朝着我的脸落下来。
我猝不及防，被这一下打偏过了头。
姑姑满眼憎恶地看着我，宛若一只破防的斗鸡，怒不可遏地指责。
好啊，从小我就觉得你心机深沉不像我们老李家的种，没想到还真不是啊
我就说你不是我大哥的孩子当初就该把你直接扔了
小贱人，你在我们家住了十年，花了我哥那么多钱，等找到你的亲生父母，一个子儿都得给我完完整整地吐出来
哥，你可得好好查查，现在什么保姆把亲生孩子换到雇主家享福的新闻可多了，说不准这小贱蹄子就是这么被狸猫换太子的
姑姑李晓仪攀着她亲哥的手臂，一边怨毒地瞪我，一边不遗余力地将我塑造成一个贪婪自私、图谋李家家产的心机婊。
可我却还记得一个月前在家宴上，无意间偷听到她和表哥的对话——
你舅妈就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，李家现在就李明月一个赔钱货，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，你不一样，你可是咱老李家这一辈唯一的香火传承，只要你在你舅舅面前好好表现，李家未来家产肯定都是你的……
当时我听见这些话的时候，只觉得好笑。
大清都亡几百年了，还有人思想停留在上世纪呢。
可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，事态的发展便超出了我的预料。
我竟然不是爸妈的女儿。
这一切的起因，还是因为高考前学校组织的一次体检，无意间发现我真正的血型是 O 型血。
而我的父母都是 AB 型血。
众所周知，两个 AB 血型是生不出 O 型血的婴儿的。
就这样，一颗怀疑的种子埋下了。
但到底我们还有十年相处的感情在，爸妈也犹豫会不会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，不想我因此而耽误高考，便决定将这件事延后到我高考完再处理。
李晓仪却不知从哪听说了这件事，当晚便冲进了我们家，一番煽风点火，最终动摇了我的父母。
他们连夜带我去抽了血样做亲子鉴定。
现在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。
我真的不是李家的女儿。
妈妈捧着鉴定哭得肝肠寸断。
整件事里跳得最厉害的李晓仪，则彻底将我当成了需要被清理出李家的障碍。
哥，你看这兔崽子，一看就是个白眼狼，现在鉴定结果摆在这里，她做不成千金小姐了，难保不会对咱们因爱生恨，你养育她到成年已经是仁至义尽了，我看还是赶紧把她送走吧
已经沉默了很久的爸爸像是被说动了一般，皱眉望着我。
明月，关于这件事，你有什么想法吗?
我沉默了一会儿，反问他: 我应该有什么想法吗?
在整件事里，最无辜也最不能掌控命运的，不就是我了吗?
我用力攥了攥指尖，望着眼前一下子就变得疏离陌生的父母，只觉得无比难受。
脸上被李晓仪打过的地方更是火辣辣地疼得厉害。
从前，我哪怕是手上擦破一点皮，爸妈也会心疼得不行。
但今天有人当着他们的面扇了我一耳光，他们却能当做无事发生。
只因为我不是他们的女儿了吗?
我或许该知足的。
毕竟，我已经顶替真正的李明月享受了十年亲情的温暖。
可是，一夜之间天翻地覆，父母不再是父母，家不再是家的滋味，实在令人难以接受。
这一刻，他们好像都忘了，我也是这件事里的受害者。
2
死寂一般的沉默过后，终于停止哭泣的妈妈开了口，语气十分冷漠。
从今天起，你就搬到学校去吧。
她将被泪水打湿的鉴定报告递给我，用极度不耐的语气说: 上面的内容说得很清楚了，你不是我们的孩子，这里也不是你的家。
我们会帮你找亲生父母，在这之前，就不要见面了。
因为看见你的每时每刻，我都会想到我自己的女儿，她不知道在哪里受苦，而你却替她享受着优越的生活。
她的声音十分嘶哑，带着难以掩饰的憎恶。
她在恨我。
恨我得到的幸福家庭的这十年。
恨我偷走了属于她女儿的爱和家。
我攥紧了濡湿的鉴定报告，一下子红了眼眶。
妈……
她冷冷地打断我: 我不是你妈，不要这样称呼我。
闻言，我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落了下来。
在第一次被怀疑不是亲生的时候，我没有哭。
在被他们强行逼着去做亲子鉴定的时候，我没有哭。
在鉴定结果出来，李晓仪当面扇我耳光的时候，我也没有哭。
可这一刻，我却忍不住了。
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，我再也没有家了。
我的十岁生日，成人的第一份礼物，是彻底失去从小生活的家和家人。
有她的表态后，这件事便成了定局。
李晓仪听到这个结果，终于满意了。
她着急地吩咐佣人将我的行李都收拾出来，恨不得马上将我扫地出门。
我无措地站在客厅里，看着堆积在脚边的行李，心底没来由地感受到了一丝悲凉。
我缓缓拖起行李箱，跟他们告别。
原谅我最后再叫你们一声爸妈，今后请多保重。
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恩，这十年的花费，等将来我再还给你们。
说罢，我便要转身离开。
一直抱着胳膊看戏的李晓仪却突然伸手拦住了我。
嘴上说得好听有什么用?你这样的白眼狼我见得多了，有本事把欠条写上啊
我张了张口，下意识地看向父母。
他们都垂下了眼睛，不肯与我对视，算是默认了她的所作所为。
我难以置信，忍不住质问: 十年的养育，我是什么样的人，难道你们不清楚吗?你们也觉得我会当白眼狼?
他们没作声，李晓仪却迫不及待地开口: 谁知道你那亲生父母遗传给你的基因劣不劣质?
呵——
我讽刺地冷笑了一声，狠狠咬唇憋住眼泪，强忍着心底的疼痛和委屈，从书包里翻出纸笔，飞快地写下一张欠条。
这还差不多。
李晓仪收起欠条，冷哼一声，才放了我的行。
或许是因为欠条这一遭，让我看清了某些东西。
拖着行李走出李家的时候，我心里竟也没有那么舍不得了。
之后几个月，我彻底将自己埋进了学习里。
李晓仪大概还是不放心，偷偷将我不是李家亲生孩子的事传了出去。
我上的是一所国际中学，学校里有不少同学本来就是之前在圈子里一块儿玩的。
就这样，消息越传越广，也越传越离谱。
听说那位是被狸猫换太子的那只狸猫?
你们说，她亲生父母会不会一开始就是冲着李家有钱，才偷偷交换孩子的?
啧啧，她以前那么高高在上，平等地看不起我们所有人，现在好了，自己成了最大的笑话
……
3
叩叩——
我屈指敲了敲几位正在嘲讽我的同学的桌子。
原本凑在一起说话的几人听见动静，猛地抬头，看见是我站在他们身后，脸色皆是一变。
我垂眸与他们对视，好意提醒: 下次想说我坏话，记得再躲远点，在教室里容易被我这个正主听见。
同学恼羞成怒，嘴硬狡辩: 谁说你坏话了你听见我们指名道姓了?
我没理会他，目光直直地看向先前一直嘲讽我成为笑话的同学，慢条斯理地道: 我高高在上，平等看不起诸位，是因为我成绩优秀到足够碾压你们所有人，就算我不姓李，未来一样会比你们走得更远，站得更高。
下次想嘲笑我之前，还是先把成绩考到离我最近的第二名以后再说吧。
此言一出，整个教室鸦雀无声。
从那以后，我耳边清静了许多。
时间一晃，六月已至。
两天的高考眨眼便结束了，快得像一场梦。
我回宿舍整理了行李，正迷茫未来时，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。
请问你是李明月吗?
我是，请问您是?
我叫顾远山，你的……亲生父亲，方便的话，我们见面谈谈吧。
……
学校附近的咖啡馆。
我刚点完单，一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中年帅大叔便坐在了我的对面。
他身上那股威压的气势让我不禁猜测他的身份。
对方在打量我，用一种居高临下的、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。
废话不必多说，之前已经在电话里介绍过了。
男人用一种不容置喙的态度说着。
很早以前，我们就发现那个孩子不是亲生的，之后一直在找你。
闻言，我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。
因为他这公事公办的态度，我不由得联想到自己的经历，开始有些担心另一个受害者的下场了。
于是，我就直接问了。
发现孩子不是亲生以后，你们把她送走了吗?
他似乎愣了一下，才道: 遗弃是犯法的，在找到亲生父母之前，我们一直为她提供着跟从前一样的生活条件。
我扯了扯嘴角，只是没有爱了，是吧?
顾远山挑眉，似乎对我的说法十分不认同。
见状，我也痛快表示，有什么想说的，您当然也可以直言不讳。
他满意地点点头，沉声道: 在来之前，你应该没有好好了解过我，所以不知道顾家的情况。我们家算是名门望族，家里小辈的孩子也有很多，对待他们，我们向来是只提供生活和同阶级的资源，该怎么成长，会长成什么样，全看他们自己。
……
呵呵了，另类的不负责任也能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?
4
我忍着不满，不对此指手画脚，转而问起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。
那个孩子是李家丢失的吗?
顾远山: 是，当年你们同一天在同一家医院出生，照顾的阿姨不小心把你们抱错了……
听完解释后，我只觉得荒诞又巧合。
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，连出生时的体重都一模一样的另一个孩子。
如果没有这起抱错事件，也许我们一辈子也不会有除此之外的联系。
可偏偏，一场无意间的阴差阳错，让我们彻彻底底地命运相连了。
这一刻，我突然有点好奇另一个女孩是什么模样了。
和真千金见面的机会，来得很快。
跟顾远山见完面的第二天，我就接到了爸……不对，现在应该是养父了。
接到了养父让我回去一趟的通知。
我赶到李家的时候，顾远山和真千金都已经到了。
我曾经的父母都拘谨地围着她，态度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。
唯一不开心的，大概只有李晓仪了吧。
但当着大家的面，她也勉强做出了一副欣喜的表情。
尤其是在我出现后，她立马装作十分亲热的样子，把刚刚回家的真千金搂进怀里，用做作的语气关心道:
在外面受苦了吧?回家了就好。
以后，这里就是你的家了，你可是咱们家真正的、唯一的大小姐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攀比的。
她一边说，一边用鄙夷的眼神，意有所指地睨着我和顾远山。
这几个月以来，我早就习惯她这人前人后两张脸的态度，倒是顾远山和真千金，脸色都有些不好看。
尤其是后者，表情简直算得上是一言难尽了。
我思忖了一秒，便想到了答案。
李晓仪可能不知道，我的生父，也就是顾远山家是首富。
关于这一点，我也是昨天分别后，临时上网百度百科的。
当时顾远山只用一句名门望族就一笔带过了。
等我百度了才发现，顾家的家族历史都能追溯到明朝了，从祖上是书香门第，到了近代才转而从商，至今富过数代，累积的财富已经无法考据了。
所以真千金被找回家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受苦?
想到这一点，我竟觉得有些好笑，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同情。
想了想，我摸出手机，点开了一段珍藏了很久的录音。
——你舅妈就是个下不了蛋的母鸡，李家现在就李明月一个赔钱货，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，你不一样，你可是咱老李家这一辈唯一的香火传承，只要你在你舅舅面前好好表现，李家未来家产肯定都是你的……
手机开到最大的音量，足以盖过任何说话的声音。
李家的客厅一瞬间寂静无声。
原本搂着真千金亲热的李晓仪浑身僵硬，不可置信地望向我。
我朝她微微一笑，一点小惊喜，不用客气哦。
此言一出，她彻底炸了。
她猛地站起来，冲到我面前，从我手里夺过正在重复播放录音的手机，狠狠往地上一砸，然后便要像上次一样扬手打我。
不过我早有准备，正要躲开，却见一只手从我身后伸过来，又快又准地挡住了李晓仪挥下来的手臂。
是我的生父。
5
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。
他架住李晓仪的手臂，毫不留情地往旁边一甩，随后将我拉到身后，沉着脸色冷冷地看着李家的一家人。
李总，我以为在这之前我们已经谈得很清楚了，两个孩子这十年交换的人生，也算是一场缘分。
为了孩子，就当是结了一门亲，日后也可以继续联系着。
我自问这些年从未亏待过你们的孩子，现在你的家人当着我的面伤害我的孩子，是对我们顾家不满意吗?
误会，都是误会。养父表情难看，干笑两声，将李晓仪拖到面前，不由分说给了她两个耳光。
李晓仪猝不及防地挨了打，尖叫质问: 哥?你干什么?你为了那两个下贱的东西打我啊——
她的话还没说完，又被养父狠狠踹了一脚。
住口，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就给我憋着
训斥完亲妹妹，他又讨好地望向顾远山，态度带着三分畏惧，七分恭敬，顾总，我妹妹她没见过世面，冒犯了您和明月，您大人有大量，别跟她一般见识。
顾远山嗤笑了一声，毫不留情地问: 这么说，今日如果来的是个无权无势的，就活该被你妹妹指着鼻子骂了?
养父脸色骤变，又抬脚踢了李晓仪一下，厉声呵斥: 蠢货，还不快给明月道歉
哥，你，我……
李晓仪自大却不算蠢，养父这副卑躬屈膝的态度，足够让她分析出现在的形势了。
她一下子白了脸色，难掩惊愕地望着我: 那……那什么，明月，姑姑跟你道声对不起，刚才姑姑是有些急得上头了，都是一家人，你不会跟姑姑计较的，对吧?
闻言，我扯了扯嘴角，讥诮反问她: 谁跟你是一家人?
李晓仪脸色瞬间又白了两分。
她干笑了一下，干巴巴道: 这……别开玩笑了，你喊了我十年姑姑，怎么不算一家人呢。
一家人?
我重复着这个词，眼神冷冷地看着她，冷笑着提醒她: 鉴定结果出来那天，您冲进门就先打了我一耳光，讽刺我心怀不轨，是白眼狼，这才几个月，忘干净了?
顾远山听到我说的话，脸色彻底冷了下来。
如此看来，这亲戚是不必处了。
说罢，他揽着我的肩膀，带着我往外走去。
爸爸，我不想留在这。
突然，身后响起一道有些急切的声音。
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，回头。
真千金已经挣脱了亲生母亲的怀抱，急急地朝我们走了过来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