芦花飞雪覆归舟

高考后，全校男生都放纵了一把，纷纷向心仪的女生递出情书。

而最轰动的，莫过于校草商野终于要向暗恋多年的青梅宁蓁表白。

宁蓁站在教室后门，脸颊微红，指尖刚要触到那封粉蓝色的情书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突然闯入，将信纸撕得粉碎。

他自称是二十八岁的商野，从十年后穿越而来。

“不要和宁蓁告白，她不是你的真爱。”他拽着十八岁的自己，指向角落里那个穿着发白校服的女生，“看见苏阮阮了吗？十年后，你会爱她爱得惊天动地，死去活来，既然注定要和她在一起，何必浪费这十年？”

十八岁的商野只觉得荒谬至极，一把甩开他的手：“疯子！我这辈子只喜欢蓁蓁！”

可这场告白，终究没能继续。

二十八岁的商野，也借机留了下来，说是要帮他提前看清自己的心。

渐渐地，宁蓁便发现商野变了。

苏阮阮摔倒时，他会立刻冲过去抱起她去医院，却忘了宁蓁在游乐场等了他整整一个小时；

聚餐时，他会自然地记得苏阮阮不喜欢花生，把辣子鸡里的花生挑出来给宁蓁，却忘了宁蓁对花生过敏；

下雨天，他的伞永远先撑在苏阮阮头顶，哪怕宁蓁就站在他身旁淋雨。

这些细微的偏移，像钝刀割肉般，让宁蓁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。

直到填报志愿那天。

“蓁蓁，对不起，”商野眼神闪烁，不敢直视她的眼睛，“我不能和你去清北了，南城大学新开的人工智能专业更适合我。”

宁蓁的心瞬间凉透。

她太清楚了，南城大学，是苏阮阮那刚过线的分数唯一能报的学校。

他握住她的手，语气带着惯有的撒娇：“跟我一起去南城大学吧？这样我们还能在一起。以前都听你的，这次就让我一次，好不好？以后我一辈子都听你的。”

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进宁蓁心里。

她沉默地抽回手，点了点头。

可转眼却背着他火速准备好所有材料，申请了国外顶尖学府的offer。

商野，既然你的喜欢不再是唯一，那我便不要了。

……

录取通知下来的那天，宁蓁心里异常平静。

她找出那个巨大的储物箱，里面装满了商野这些年送她的东西。

幼稚的蜡笔画、限量版球鞋、刻着彼此名字缩写的项链、厚厚一叠电影票根、他熬夜给她整理的笔记……

曾经她视若珍宝，如今她抱着箱子走到楼下垃圾箱旁，没有丝毫犹豫，将它们全部丢了进去。

刚转身，就看到不远处两个争执的身影。

二十八岁的商野穿着笔挺的西装，死死拽着十八岁自己的手腕。

少年时期的商野身形修长，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起，那张让全校女生尖叫的俊脸上满是怒意：“放开！”

“你为什么还要来找她？”二十八岁的商野声音压抑，“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去陪阮阮！她才是你真正爱的人！”

“胡说八道！”少年猛地甩开他的手，眉宇间尽是桀骜，“我喜欢的人只有蓁蓁，你这个疯子能不能赶紧消失？”

“是吗？”二十八岁的商野冷笑，语气尖锐，“那你为什么为了阮阮，连前途和清北都不要了？！”

少年脸色一僵，语气更冷：“谁说我是为了她！”

宁蓁不想再看这场荒诞的争执，转身就想离开，商野却一眼看到了她，立刻冲过来，一把拉住她的手腕，语气瞬间变得柔软。

“蓁蓁，你上次不是说想去看那部新上的爱情片吗？我买好票了，我们一起去，好不好？”

“不去。”宁蓁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。

商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，随即又软下声音：“还在为我改志愿的事生气？你不是都已经答应了和我一起去南城大学了吗，那个专业前景真的很好，就这一次，你依我一次，好不好？”

他说话时眼尾微微下垂，是宁蓁最受不了的示弱表情。

从前只要他这样看她，她什么都会答应。

但现在，她只觉得麻木。

没等她回答，商野已经半强迫地把她带上了那辆新买的跑车，二十八岁的商野也阴沉着脸跟了上来，西装革履地坐在后座。

车子启动，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压抑。

二十八岁的商野扫了一眼车内，忽然开口：“这车是你刚买的吧？把宁蓁喜欢的星空香薰该换了，阮阮闻不惯，她喜欢果香。还有，这储物格里放的草莓牛奶也换掉，阮阮乳糖不耐，备点苏打饼干。”

商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骤然收紧，指节泛白，“你有完没完？我再说最后一次，我喜欢的只有蓁蓁，绝对不可能喜欢那个苏阮阮！”

二十八岁的商野却像是没听到他的暴怒，“是吗，你以后分明会爱她爱到骨子里，为了她喝酒喝到胃出血，在她家楼下等一整夜，甚至……”

他列举着一件件十年后的“他”为苏阮阮做过的疯狂事迹，宁蓁坐在副驾，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心脏，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。

她透过车窗，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，只觉得一片模糊。

到了电影院，商野买了一大桶爆米花塞到她怀里，是她喜欢的焦糖口味；看电影时，会下意识地凑过来想和她耳语吐槽剧情；荧幕的光映在他英俊的侧脸上，睫毛长得不像话。

宁蓁看着看着，有些恍惚。

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。

三岁那年，他抱着小枕头摇摇晃晃爬她的床，奶声奶气地说：“妈妈说，男孩子要跟媳妇儿一起睡。”

七岁那年，他为了抢回她被隔壁班胖子抢走的发卡，跟人打得鼻青脸肿，还把夺回来的、摔裂的发卡当宝贝一样揣兜里。

十二岁那年，她发烧住院，他逃课跑来，红着眼眶趴在她床边，说“蓁蓁你别吓我”。

十五岁情窦初开，他笨拙地给她写情书，错字连篇，却郑重地画了一整页的爱心。

她怎么都想不通，这样一个把她刻进生命里的少年，怎么会像那个人说的，在十年后，爱上一个平平无奇的苏阮阮，爱得那般惨烈卑微？

可最近发生的一切，又容不得她不信。

就在这时，商野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，屏幕上跳跃的名字，是“苏阮阮”。

他看了一眼，直接挂断。

电话又不依不饶地响起，他再挂。

如此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，后座一直沉默的二十八岁商野突然抓住他的手，急声问：“今天几号？”

“十号，怎么了？”商野不耐地回道。

“接电话！快接！”二十八岁的商野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焦灼，“就是今天！阮阮会被几个混混骚扰，为了躲他们，她从二楼跳下去，腿摔断了，在医院躺了一个月！你快去！”

商野眉头拧紧：“你胡说什么？就算真有什么事，也跟我没关系，我跟她顶多算同学！”

“你不去一定会后悔！你会恨死你自己！”二十八岁的商野几乎是在低吼。

商野冷笑一声，语气斩钉截铁：“我现在丢下蓁蓁一个人在这里，我才会后悔！”

他说完，直接把手机关了静音，反扣在座位上。

二十八岁的商野盯着他看了几秒，眼神复杂，最终转身离开：“你不去！我去！”

说完，他大步流星地消失在影院入口处。

电影还在继续，但宁蓁明显感觉到，身边的商野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里了。

他变得焦躁不安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扶手，眼神频频瞟向那个反扣着的、屏幕一次次无声亮起的手机。

终于，在又一次手机屏幕亮起后，他猛地站起身，语气急促地对她撒谎：“蓁蓁，我……我忘了给你买可乐了，你等着，我马上回来！”

说完，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，抓起手机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放映厅。

宁蓁看着他几乎是跑着离开的背影，心一点点沉下去，沉到冰冷的海底。

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，他不会回来了。

果然，几分钟后，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

是那个“二十八岁商野”发来的一个视频。